《两世欢》

　桃华按了按手底的两沓册子，跟着棠玉看向珠玉帘子遮住的圆桌，再扭头看一眼棠玉。看了半晌，终于觉察到一件事儿——她近来的行为举止同星归有了差别。。

　　桃华略有些尴尬的挠一挠头发，“咳，那个，抱歉，季霖给我的扇子落这儿了，我回来取一下。”

　　帝君在他殿门口跪了足足半月，连步子都没挪过，终于将极尊神主跪的服了，开了殿门亲自请帝君进去，二人秉烛彻夜长谈。

　　桃华听的肝儿抽抽的，忍不住要冲出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她的桃花坞欺负她的邻居和她家鱼丸，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的。

　　桃华笑的十分走心，“你不用这样安慰我的，他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况且我挺喜欢穿白裳。”僵住的手缓缓放下，三步两步跳离青年身边，转身欲往外走，“我出去照个镜子，许久不穿过红裳，都忘了我穿红裳是什么样子了。”

　　桃华举目找了一圈，只知道有人唤她的名字，是谁唤的她听不出来，说话的人问她喜欢什么，桃华一时半会想不到自己喜欢甚么，便随手一指，“这个好看，我喜欢。”站在圣乐花前头的青衣仙君倒了霉做了桃华随手一指的靶子，手足无措的站着，嗖嗖嗖数到目光瞬间落在他身上，从帝君双目中射出的光尤其冰冷，带着两把锋利的剑似的。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桃华没用过鱼叉，但她不蠢，看看尖利的鱼叉头子，她已明白了该如何去使用。一手抓住鱼叉柄，撩开碍事的发帘，她先试着前后捅了捅，找找感觉。身后传来帝君的闷哼声，她回头去看，鱼叉尖利的那头正好扎在帝君手臂上，若她用的力气再大一下，估摸能给帝君身上戳三个窟窿。
　　前行的步子放缓几分，初微偏头，一缕发不安稳的垂在额前，极认真的同桃华道：“你身上熏的是甚么香？”嗓音纯净，温柔中带着清闲，配以他飒然的容貌，端的和蔼青睐。

　　帝君陨落后，所有的喜事在她眼里都减了颜色，可今日左眼跳的这样厉害，她不禁有些踌躇。鱼丸逾时未来见她，流封同无妄仍旧是三界年纪最大的单身老光棍，帝君他……仍未重生，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何好事落在她身上。

　　他私心想着帝君能娶他姑姑做帝后，毕竟他姑姑等了帝君许多年，帝君若娶了她，她会很开心的。可若帝君娶了他的姑姑，桃华上神不就失了钟爱的人了么，帝后只能有一个，他姑姑不会容得帝君再去娶桃华上神。他……他其实挺喜欢桃华上神的，她长得好看，讲话又有意思，全不如他见过的神仙一般无趣。他不想看她难过。
　　可能，桃花坞风水比较独特罢，适合这个品种的桃树生长。她只能这样想。

　　他当时只当瓷颜是在玩笑，帝君是她的师父，她怎能嫁给帝君做帝后呢。仙侍通告他水热了，他没继续同瓷颜说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径自往水房沐浴去了。

　　她懒懒翻了个身，扯被子将脑袋盖住。对帝君抱有非分之想的女子从来不曾中断过，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前仆后继的。索性帝君爱她，她亦爱慕帝君，帝君不像流封他老爹花心，她亦不像流封他老娘薄情。没甚么能将他们分离的，她无需担忧。
　　历劫时的雷电交加她仍记得，三千道天雷尽数劈在身上的痛苦她也记得。分明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如今又怎的得了肉体重新复活了？

　　青年的身子蓦然抖动两下，淡淡瞥她一眼，抬步向外走，背过身掩在屏风后头，方才解释道：“傍晚听棠玉说，青云国送来的嫁衣你还没上过身，明日就要穿它了，哪里不合身要连夜修一修。我寻遍昭阳殿也没找到个侍女，只好自己过来瞧一瞧。”

　　桃华觉得自个儿需要缓缓，帝君说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她似乎抓住了一些甚么，但只抓住了个尾巴，没有彻底悟透。有甚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急切的想要悟得更多。
　　桃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下有些疑惑。唔，难道莲池里头宿有荷花仙子？

　　帝君微微错过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我怕你不想看见我，你的性子一向倔强，我赶你出初云天，你肯定恼极了我。”

　　初微微侧过身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河对面桃华随手抛下的鱼竿，不过转瞬便移开视线，举目对上满面通红的女仙，淡淡道：“有事？”
　　仙子又惊了一惊，再不敢挡着，忙将路让开，垂着头送瓷颜出去，语气恭敬道：“下神慢走。”

　　无妄挑眉“啧啧”两声。

　　远处山谷传来梵音袅袅，高一阵低一阵，断断续续的在桃花坞周遭回旋。桃华素日里爱在梵音声中睡午觉，今儿个因为要监督鱼丸面壁，便将睡午觉的时间往后挪了挪。然梵音入耳，全不如无妄的话来的震撼人心：无妄道，她坠入凡界时，帝君曾亲自去找过她。
　　诚然，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爱，她读的书上也没写清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她是个有心有肺的正常人，她能分得清感激和别的情感。

　　她桃华上辈子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样东西，其中一样便是丢人。

　　鱼丸被早上看到的场景刺激的异常亢奋，埋桃花瓣的坑已然挖了七八个，还未觉得疲惫，卷着袖子便要去挖第九个坑，她觉得下次见到流封有必要让他同鱼丸重新说一遍，不然，桃花坞怕是没有平整的地面了，走路像是在排雷，说不准一个不留神就摔坑里去了。

　　初微了然的点一点头，“唔，你指的是那盆花罢，你喜欢圣乐花？”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桃华道：“的确，圣乐花花香清许适合放在床榻前，半夜醒来看了也能缓缓心情，”朝外唤道：“流封，”流封快速放了正欲同无妄相碰的酒盏，颠颠行至初微身旁，任性的帝君指一指开的正盛的圣乐花，“把这盆花抱了，送到桃花坞，摆在小桃床头，记得撒点水。”

　　鱼丸蹙眉思索，“这我就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他挠一挠桃华替他梳的头发，神色苦恼道：“美人儿我同你说，若哪个女孩子同我有了肌肤之亲，管她跑没跑掉，我都会去找她，才不会像漂亮哥哥一样，一连几天都不来看你，他就是个小气鬼，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桃华将信将疑的扫了织造仙子两眼。在三界恶名昭彰的她……居然也有脑残粉？不不不，仙界的神仙见着她都要绕道走，不吐两口唾沫便算好的了，怎会有人钦慕她。她领着鱼丸要走，“仙子莫不是疯魔了，好端端的同我开甚么玩笑，本座穷的叮当响，全部的家当皆给小崽儿做了这身衣裳，可没多余的钱来买旁的东西了。”
　　她撇一撇嘴，继续去啃先前没啃完的鸡腿。她怎么想到去问帝君那两位仙女儿是甚么人的呢，她问无妄也比问他好。帝君能记住的，大概只有他身旁几位仙侍的姓名，还有同他走的较为亲近的几位神仙的尊名。她有时会想，若她的名字不是他亲自取的，他会不会也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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