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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的二三事》

 如今有件事竟让他放下三界苍生,当真是稀奇。她略略有些好奇,垂着眼睛随口问了句,“唔,帝君做了什么?”。

  她苦闷的将眉头蹙成个井字,没等继续往下琢磨,帝君忽的抬手将她的身子扳正,神情略带严肃同她道:“你怕我?”

  扑在厚毛毡上打个滚,及腰的黑发垫在身子底,软软如一匹上好的丝绸。星归的容貌算不得出色,但是这一头黑发确实出众,乌黑油亮有光泽。她在思骨河睡了三万年,一动不能动,头发只枯长着无人打理,毛躁的似能炸开,鱼丸偶尔还会堆些泥巴水藻在上头,还嵌两枚贝壳进去做点缀,这是他唯一的兴趣爱好。

  语气婉转娇媚,看向帝君的眼神含嗔含怨,一身绛红色衣袍,再配以涂得发白的脸,梳理的整齐的墨发,比女子还要妩媚几分。

  初微的神色忽然变得和缓且温柔,像想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事,“她喝了荆棘兽的血,中了毒,身子虚的很,此刻应该还在睡着。”

  他还当她是曾经那个喜怒无常的女魔头么,怕她做出报复瓷颜的事儿,所以在半道上堵她,想为瓷颜当个说客。当年她绑瓷颜到红莲业火处,左不过是想试试捆仙绳好不好使,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伤害瓷颜。当年的他没懂,甚至直接用凉月剑了结了她,如今的他还是没懂,不然也不会特意来此等她。

  她连九色鹿都能喜欢,肯定也能接受魔族人,她拒绝他,不是因为种族问题。他想了想,又抬头对她认真道:“我对你,会比初微对你好的,我永远不会拿剑指着你,你说甚么我就听甚么。”抬手指向绕着棵桃树飞的起劲的画眉精,讨好似的道:“你看,我不是把画眉精给放了吗。”
  桃华自然知道热豆腐烫嘴,她不单知道热豆腐烫嘴,还知道结界破损十有八九跟夹豆腐给她的人脱不了干系。有自知之明的将豆腐吹凉塞进嘴巴里,愤愤的嚼了,方继续同青衣小哥道:“有事儿?”没事儿不可能绕着她家转两圈想法子进来。

  她握着簪子止住欲喷出的笑意,语气稍快了些,抖着肩膀道:“从你得了这根簪子到今日左不过五天,这五天我同你一次面都没碰过,师父叫我背诵《御剑诀》,我便一直老实待在房中,鲜少出门,怎会有时间去偷你的破簪子。”顿一顿,余光看一眼初微的神态,见他淡然如荒野的一棵树,顷刻能开出花似的,接着道:“何况云霄的脸是她自个儿无意中划伤的,这也要一并栽赃到我头上来?”

  桃华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无妄怎会知道她打算偷看帝君嘘嘘呢,难道神棍当真厉害到能读心了?
  桃华放下经书,神色转为凝重,一抹自责浮上心头。这些时日,她的确忽略鱼丸了,都没怎么陪他说过话,鱼丸只同她相熟,她应该多陪陪他的。不经意看见鱼丸的两个仙童髻松松散散的,她没来由的觉得心下一涩,自责更深了。

  方悦刚开始还能在地上扑腾两下,然鲜血流逝的速度太快,他渐渐没了气息,桃华尚且没缓过劲来,他便已不再动弹了。

  桃华捧起苹果,兔子似的连啃两口,心想难道是她误会了,青年并没有夫人?她咽了口中的果肉,恰到好处的吐出块啃的精光的苹果皮,解释道:“唔?我猜的啊,前两日陪着你的那个紫衣裳的姑娘,不就是你的夫人么。”
  被吊在扶摇树最低的一根枝杈上的瓷颜瞪她一眼,奋力想要挣脱捆仙绳的束缚,然努力许久也不过是徒劳。

  隔日风光无限好,万里蓝空一碧如洗。为了桃华同帝君的大婚能如期进行,布雨的仙官特特发了文书,奏请将近期的雨全往后排,留些晴天出来,方便帝君办婚事。帝君斟酌良久,同意了他的建议,是以桃华同帝君大婚之前的日子,皆是艳阳天。

  桃华差点将一口水喷到他的面上去,义愤填膺一拍桌子道:“你不放茶叶能不淡么!”
  探身从右上角的架子上取下一包瓜子,寻到纸包上的线头,她看也不看鱼丸,冷着声儿道:“自觉一些,面壁思过一个时辰,第一次且这样罚你,若有第二次,你想着是回思骨河还去旁的甚么地方,我总不会再管你。”

  她有些欢喜,又有些好奇,忙问,“帝君如何就不能娶桃华了?”

  被青年碰到手的姑娘也不恼,只盯着他笑的娇媚且可人,“公子这是做什么,奴家的手可不是谁都能牵的。”
  似是被触碰了不愿提及的往事,壁国的君王与王后同时换上一副防备的神色,彼此对视一眼,装着若无其事道:“那是个不详的孩子,即使她死了,那也是她的命。”

  海风吹乱故人心,明月遥照天涯魂。眼前是帝君纯白的衣衫,耳边是他浅浅的呼吸声,桃华觉得,此刻哪怕涨潮的海水扑到她身上来,她也不会觉得冷。心是热的,何畏严寒?

  当天夜里,青云国的太子慌慌张张的返回王宫,惊魂未定的连灌三杯冷水,但黎国的公主星归,再也没有回来,真正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眼泪从指缝中淌出来,桃华不忍去看,蜷缩着身子悲痛欲绝道:“我既然选择同帝君在一起,说明我已做好了与他一起面对一切的打算,他生或死,我都是他的帝后,纵然他死相可怖我也能接受,只因他是我的良人啊。我爱了他三万年,已然跨过生死,可他为何要躲起来,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鱼丸仍捅着鼻子,故作老成道:“很明显嘛,如果不是要等人,你一早就洗洗睡了,怎么会梳这么好看的头发,板板整整坐在桌边呢。”撅着屁股从床沿边跳下地来,“要是我没猜错,你应当是在等漂亮哥哥罢?”

  她见了他似乎很欢喜,迈步过来,挑眉轻松笑道:“我正愁如何回桃花坞呢,你来的正好,不如载我一程罢?”

  帝君低头折着一张纸,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紊的将一张纸反复折叠,雏形渐渐显现出来,是只纸鹤。桃华凑过去看了,不解道:“你折纸鹤做甚么?”

  布雨的仙官今日十分沮丧,沮丧的见了谁都不想打招呼。至于为何沮丧,这还要从头说起。

  无妄暗搓搓的挑了挑唇角,笑的甚是隐秘。初微这尊神终于也有了顾忌的事,可见天道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这个主宰天地的帝君亦免不了俗,桃华就是他顾忌的软肋。
  帝君并未多说甚么,平静的像甚么都没听到,云头飘过来时,收了鱼竿,领着她步伐平稳的从两位仙君面前走过,靠近他二人的鱼竿时,刻意抬脚缓慢的跨过去,头都不曾偏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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