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夜季离_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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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季离》

 回转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辰。苏萧领了两个女孩子回官驿,一路上只含笑听着身边的两人还在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式样什么花色什么料子。曾几何时,最时兴的绣品,最新色的簪花样子,这哪一样,苏家的小姐不过是看上一眼就能做个十成十?春日来时,邀约起闺中要好的姐妹们去游春赏花,一路上香车宝盖,软纱罗衣,和鸾雝雝,素手纤纤,惹得路过的人人都要赞上一声,好一副雅致迤逦的仕女踏青图。。

  那一刻世间万物统统从她眼前退开来去,她只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容,他向月而立,那面容常年带着一种克制的冷静,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挑一挑眉毛。那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呢?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说的正是他这样的人罢?

  他抬头看了郑溶一眼,郑溶神色凝重,低声解释道:“马背颠簸所致。”

  苏萧本来躬身站着,却不想冷不防在这样的时候听到邱远钦三个字,这三个字就如同七月天里当空炸响了个焦雷一般,直震得她耳门芯子嗡嗡做响。

  苏萧慢慢摇了摇头,只喃喃地说出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我害了他……”

  苏萧坐在条案边儿旁,如今她交了文书整理的琐事儿,人也被拨到了仪制清吏司的建言科,分到她手里的事儿乃是嘉礼的事宜,说起来虽然也是忙,却是个正经的闲职。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欠了郑溶三次性命。
  更漏声声,桌上一豆寒灯晦暗幽暗,烛泪灰白惨淡,一滴滴地积在烛台之上,夜风从镂花的窗棂格子间忽地扑了进来,于是,那寒灯微火仿佛受了惊似的,兀自跳了几跳,噼啪一声便熄灭了,空留下一缕青烟自那半截子惨白白的烛芯上袅袅腾起。

  郑洺猛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原来是那个贱人!我原以为她是你害死的——你竟然同那个贱人有勾连……”他突然反身抽出佩剑,朝着郑溶扑过去,“今日你便同那个贱人一道儿在地底下去见先皇吧!”

  苏萧道:“人人都道姜妃娘娘生得是极美的。”其实也不用旁人说,只消看一看郑溶的皮相,也知那姜妃娘娘定是位美人。
  众人以为与往常一样,在此地稍作休整便又要拔营出发,再赶上一个时辰的夜路,没想到刚进了晚食,上头却传下了命令,说是今夜在延平镇就地休整,众人鞍马劳顿数日,闻听此言人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顾侧劝慰道:“殿下,水至清则无鱼,所幸御前有人,不然哪里知道事情会出得这样突然。”

  苏萧虽在半昏半睡之间,可这突然袭来的剧痛如一道猛烈的强光,那样蓦地刺入她的胸口中,她睁大了眼睛,却只能恍惚看到眼前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过一瞬,那剧痛又一次凶猛地袭来,她疼得眼前一阵发黑,口中不禁痛呼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猛然往上一弹。郑溶似早知她的反映,早用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把便将她死死地按回床上,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握着烙铁,分毫不移,她禁锢在那铁掌之下,丝毫动弹不得,那剧痛让她浑身颤抖不已,手脚冰凉,不能移动分毫,只得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是一尾被冲到岸边的鱼,就那样躺在粗沙砺石之间,爆嗮在那正午的烈日之下,濒临窒息。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手指,突然恍然大悟,深深拜谢下去:“殿下放心,下官请殿下看的,绝非只是空山无一物。”她抬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赞许。

  他脸色青白,半晌,方惨然喟叹道:“无论如何,下官终究在这里等着她。”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扰她心绪?况且她一介小小主事,却有本事搅得京城人言鼎沸,更招得郑洺虎视,皇帝厌恶,现下要保全她性命,唯有依仗郑溶一条路而已。在江阳他亲眼见那人肯舍身相救于她,便知那人日后必然不会薄待了她,既是如此他又有何怨言?
  他沉默良久,矢口否认:“孙儿从未见过那苏家小姐,岂能为了她违拗祖父?此事与那苏家小姐无关,只关乎的是孙儿的品行,孙儿为人立身有所坚持而已,不过是不愿做无信无义之人罢了。”

  妙仁与文九面面相觑,文九终于忍不住劝道:“殿下千金之体,如何能沾染这血光之事?还是有劳妙仁先生来料理苏大人……苏姑娘的伤口吧?”

  他默然不语,她心中不禁大恸,他为她牺牲至此,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亲口告诉她实情,不过是求得她心安两字而已。
  既然二皇子这般说了,下头的文武百官纷纷跪下道:“求皇上保重龙体!”一时间大殿之中响彻祈福之声。

  殿中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也能听到似的。

  净空大师取了那药方,细细看来,果然都是些千年高丽参等进补吊命之物,想来那御医这两日请了脉,心中也清楚得很,皇帝陛下之命怕是难熬得长久,却不敢明说,只好含糊地开些高丽参等物,但求保全身家性命,无功无过而已。
  郑溶点点头,忽然又嘱咐道:“你明日早些离店,切勿让人发觉,这次随行之间,有那夜燕子塔上见过你的人——那人名叫苏萧,你飞鸽传书给京城的左相,叫他查查这苏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他突然住了口,没再往下说,只朝着那文九摆了摆手,“你且去罢。”

  三军闻言欢声雷动,这场景恍若送仁孝长公主出嫁那日一般,只不过今日气势更为雄壮,那日全城为一场盛大的婚礼而欢腾不已,此刻却是三军铁骑为见证王图霸业的开创,那一日他为化解数年干戈而去,今日他却只为成就千古伟业而来。

  原来,王旬给关陇的家里打了泥金帖子报喜,他家里阖家上下自然是喜不胜喜,赶紧打发了一个跑腿儿的小厮连同两个烧饭浆衣的本家婆子来京伺候他日常起居,三人一路上风尘仆仆,不过月余就到了京城,今日这时候,正是王家派来的几人到了。

  她怕一路上遇上劫匪,便将银票贴身藏了,随身只留了些散碎银子,一路上匆匆赶路。她原是是独身的年轻女子,模样又青春娇俏,于是方才走到豫州城,便被拐子盯上了哨,待到她在一家客栈落脚的时候,便寻了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当地婆子来与她搭话。

  两人并肩跪在大行皇帝的榻前,又教了最小的郑淳跪好,几个肱骨重臣皆跪在几位皇子身后,王忻誉展开诏书,沉声道:“今朕年届六旬,在位三十三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皇二子郑洺,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望谨记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柔远能迩,休养苍生,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以图国家久远之计。”

  池郁只当她又是满嘴胡说,哪里肯依,却听小妹在一旁疑惑道:“咦,杜家哥哥是不是在对面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周一。。欢迎围观,谢绝调戏,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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